等我醒过来的时候，眼前看到的是雪白色的天花板。我发现我正躺在一张沙发上，至于中途睡了多长时间，我根本不清楚。
“哟嚯，你可算是醒了啊。身板这么弱，怕是连块面包都能把你给砸晕吧。”
从沙发上坐起来，头还感觉有点晕乎乎的。赵舒语和端木雪两个人正坐在附近的另外两座沙发上。估计在我醒来之前，她们聊得很欢吧。
“用面包砸晕这种比喻实在是太过分了。”
倘若真的能把人砸晕，那还真的是面包吗？除了法棍，应该没有其他面包能做得到了吧。
我环视一下周围，发现我们现在正位于一个似乎是书房的房间内。房间内的布置，非要说的话，看起来像是什么领导的办公室一样，正儿八经的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，那排靠墙放置的书柜，其制作原料应该是……核桃楸？！这么富的吗？
除了看似高档的书柜，在我身后还有一张印有江山水墨画的屏风立在那。在屏风的后面似乎还摆放着别的什么东西。
“既然你醒了，那就抓紧时间说吧。经过刚才和端木雪的对话，你们俩似乎今天上午看到了那场位于体育馆前的骚动吧。”
看来，在我昏睡期间，端木雪已经不打自招了……这多多少少有点让我头痛。
不过看样子，这位浓眉大眼的东北姑娘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，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，也算松了口气。
“嗯，看到了。”
“说说你的感想，直言无妨。”
“要说感想的话，就是觉得……这所学校有些奇怪吧。”
“奇怪？哈哈哈，在外地人看来，果然会有些奇怪呀。不过这也可以理解。如果不是本地人的话，一般都不太了解凛阴这头的规矩。每次碰到都得解释一番，多多少少也习惯了。”
“凛阴这的规矩？”
那是什么？
“既然这位姑娘有要加入学生会的意向，那老娘就给你们解释一下好了。不知道两位有没有觉得，今天你们看到的事情有点像是黑社会斗殴？”
黑社会……
“你这么一说还真像。”
“是吧？‘东北人都是黑社会’这话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。虽然有些历史因素在里面，但这话只能算是以偏概全的地域性偏见。真要说的话，至少在凛阴这块地，这话讲得还真没差。如果非要说的话，与其说是‘东北人都是黑社会’，不如说是‘凛阴人都是黑社会’要更为恰当一些吧。”
等等……
“什么玩意儿？”
“别急啊，听老娘说完先。”赵舒语说道。“就如你们所见，咱们的帮派名称就叫‘凛阴大学学生会’。作为凛阴市诸多黑帮的其中一家，学生会的历史也算有些年头了。”
黑、黑、黑帮？
“你是说，这里其实是一所黑帮学校？！”
因为感到不安，身体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。
如果是这样的话，那这里未免也太危险了！
“小兄弟你别激动嘛。坐下来听老娘好好说完。”
迫于学生会主席的威压，我不得不重新坐下，听她把话一五一十地说完。
“虽说是黑帮，但在凛阴这儿也是有明确界线的。如果你们打算当个平民老百姓，不参和事情的话，那老娘可以给你们的保证，你们的正常大学生活并不会受到影响。作为国内仅存的一座黑帮之城，为了生存下去，在咱们这可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。若非出了什么特别大的岔子，否则黑白两道互不干涉。也就是说，如果想平静当个正常人度日，那就别加入学生会。至于社团的话，你们只要跟社长好好打个招呼，还是可以正常进行社团活动不受影响。不过你们要是有兴趣随老娘一起闯荡，那在你们从这所学校毕业之前，学生会的大门将随时对你们敞开。”
也就是说，选择权还是在我们自己手上。
是入乡随俗，还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？
只要存在选择余地的话，那我自己的答案不言而喻。
“请问……说完了吧？”
“说完了。”
“那我们可以走了么？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
得到赵舒语的点头，我从沙发上起身，一把拉起端木雪的手腕，带她离开这里。
“喂，放开我啊！我自己走，不要你来拉我啦！”
不顾她的吵闹，我带着她径直离开了图书馆的顶层，一路下楼，来到了外边。
等我们完全离开了图书馆，我这才松开手，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口气。
都是什么玩意儿……黑社会……打架斗殴……烦不烦这群人。
“林川云，你……有没有加入的想法？”
“没有。”
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需要思考。
“你就真的不想吗？”
“难道你想吗？你想那你去啊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在我明确表示反对的前提下，刚还一股子兴奋劲的端木雪顿时就没了声。
我很清楚她。
实在是太清楚她了。
她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有贼心没贼胆。除了因为我们俩还算比较熟，所以经常无理取闹以外，若是没有谁在背后推她一把，只要是稍微出格一点的事情，她都不会敢做。
“不论是你还是我，之所以会瞒着对方偷偷报个离家远的大学，只是为了好好享受大学生活，不是吗？既然如此的话，为什么要去想那么多会带来麻烦的事情？”
“……”
端木雪沉默了。
面对我的质问，她完全接不上话。
于是我继续说道：
“的确，很不巧。本来是为了远离对方，最后却巧合地又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班级。但……还是可以继续下去吧。”
“但是……但是……”
她似乎还不打算放弃，想要据理力争。
在她出口之前，我已经想到了她心里头都是怎么想的了。无非就是“要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，以免未来的自己后悔”这种话吧。
“你难道忘了雨哥是怎么走的了么？”
“……”
她不再挣扎了。
她的肩膀垂了下去，那是她放弃的信号。
只要提及雨哥的事情，她果然就变老实了。
“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。我们的话就说到这儿吧。回去吧你，让自己好好静下心来想想。”我说。
是的。
这一点也不好玩。
我希望她别太上头。
她低下头，把脸埋在刘海的阴影中，从我的身边走过。
“难怪我会这么讨厌你……你这个人，实在是太差劲了。”
丢下这句话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，沿着校内的道路，渐行渐远。
好了，她回去了。
这样一来，是时候招呼身后的另一个人了。
“特意悄悄地跟在我们的后头下来，还有什么想说的？”
被我点名了，赵舒语这才缓缓从图书馆内走出来。从刚才开始，她就站在后面那里看着我们俩，让人挺不自在的。
“哦哟，偷看居然被发现了。那可得说声抱歉了，就当是份恶趣味好了。”
“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。”
“没什么，只是有点好奇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？”
“跟你没关系吧？”
“你就当是地方流氓对你的威胁好了。”
切，跟我玩这手啊。
既然如此，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。
“未婚夫妻，家里面定的，实际上我们俩谁也不喜欢谁，所以别误会了。”
“是么？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样子。说是上过床的那我也会信。”
“那你该戴副眼镜再来看看。”
“像你一样？”
“不一样。你需要的镜片绝对比我厚。”
“那还真是可惜。”
好烦啊这个人。
要不是打架打不过她，我真想上去给她来一拳。
“不喜欢的话，有没有想过取消这份婚约？”
别啰嗦了，快点guna！
“想过，也跟家里边提过。不过却遭到了断绝生活费的威胁。”
“可以自己打工赚啊？都这个年纪了。”
“能过得轻松点，我干嘛要选择那么累的生活方式？”
“哼，这倒也是。不过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吧？万一你想要和别的女孩子恋爱了呢？或者说，万一她想要跟别的男孩子恋爱了的话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“互相装作没关系就行了。等大学毕业该找工作自己过的时候，再去考虑解除这份婚约的事情就好。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，未婚夫妻也就是个名头罢了。”
是的。
现在只是个名头而已。
不愿意的话，等回头能独当一面了再解除掉就好了。
名义上是未婚夫妻，可我们之间并不是恋人，也不存在名为“恋爱”的感情。
联系着我和她的，是一条没有爱的婚约。
仅此而已。
“没想到你这人意外地很冷静嘛。明明看上去对端木雪还温柔得像是恋人一样。”
“那是你的错觉。”
就算你拍我马屁我也不会因此而进你学生会的，所以快点死心吧，别再纠缠我了。
“闲聊差不多结束了。正好这附近也没有其他人在，那咱们就来好好讨论一下正经事吧。”
“什么正经事？”
啊啊啊，这个人真的好烦啊！快点闭嘴让我走好不好啊？！
只见她一步步地向我靠近，踮起脚尖，一抬手便把胳膊搭到了我的肩膀上。而后她把头靠近我的耳朵，用一种很调皮的口吻对我小声说道：
“喂喂，小哥。你今天撞倒老娘的时候，脸埋在了老娘的胸上吧？够不够大？够不够软？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，你打算怎么对老娘负责啊？”
……
……
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
大脑在颤抖——
意识一片空白——
剩下的，只有嗓子情不自禁喊出的惨叫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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